万物皆可“炒”,十年前炒股、三年前炒币、去年炒鞋、今年改炒娃。
炒货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赚钱。现在炒鞋和炒娃的人同时聚集到了得物上,他们将一双原价1599元的耐克“闪电倒钩”AJ1,炒至近7万元,涨价43倍;还将原价4999元的泡泡玛特MEGA系列大娃“Molly1000%地球的女儿”,炒至8万元,涨价16倍。
从用户们自创的一首打油诗就能看出炒鞋有多疯狂,“钩子一反,倾家荡产;钩子一正,一分不剩。”
得物的前身是毒APP,主打球鞋交易和鉴定,积累了大批潮鞋玩家。随着潮玩市场的兴起,这批潮鞋玩家与潮玩玩家有所重叠,得物开始重推潮玩品类。
炒鞋、炒娃屡禁不止的背后,是品牌方、交易平台、炒党和消费者共同构成的产业链。看起来,平台从中抽佣,用户出钱、炒党挣钱、品牌出圈,各取所需。而当链条上的多方都在想方设法人为地控制供需关系、提高价格、为产品的流通拉满杠杆、击鼓传花,导致的结果就是炒风盛行。
屡因“天价炒鞋新闻”登上热搜的得物,应对方案往往是,强调平台方不参与定价的同时,下架相关链接,但还是被大批网友指责为“炒鞋帮凶”。得物作为炒鞋、炒娃的“热土”,能把自己的责任“撇干净”吗?
得物扼制不住“炒鞋炒娃”之风?
得物自成立以来就和“炒”这一标签无法脱钩,不但屡因天价“炒鞋”上热搜,自今年上半年起,还刮起了“炒娃”之风,流行炒娃、炒熊。
近日,“1599元的闪电倒钩AJ1球鞋***炒至69999元”冲上微博热搜第一,9月21日,得物回应称,该款商品价格由卖家个人设置,且该价格下并无买家成交,国外多个电商平台的公开数据中,该款商品也存在相同的溢价,平台已做下架处理。
潮玩爱好者小麦称,该款球鞋一看就是圈子里会炒的鞋。这双鞋是耐克旗下Air Jordan与日本里原宿教父藤原浩的品牌Fragment Design、美国说唱歌手Travis Scott的个人品牌Cactus Jack进行的三方联名。“联名质量高、是特殊款、限量销售,明星上脚一带货,有高溢价很正常,不过43倍的溢价,真的是‘杀疯了’。”
开菠萝财经发现,目前在得物平台上,闪电倒钩高帮版已处于下架状态,原价1399元的低帮版男码售价在万元上下浮动,并被标注了“苏炳添同款”,显示这款鞋“最近购买”20778人次。
这已经不是得物第一次因“天价鞋”登上热搜。今年4月,有媒体报道称,得物上的一双李宁韦德之道4全明星银白款,被炒到48889元,较1499元的发售价上涨了33倍。此外,一款安踏的哆啦A梦联名款板鞋也从499元的发售价涨至5000元,涨价达到10倍。开菠萝财经搜索李宁此前发售的几款热门球鞋,发现均已被下架处理。
炒鞋玩家宿仁表示,新疆棉事件后,李宁、安踏等国潮球鞋有价格上涨、流通变快的趋势,但鞋圈更爱炒的还是Adidas和Nike。
目前在得物上,一款2019年的鞋王“Travis Scott x Air Jordan 1”,标记为“周杰伦同款”,***价格超过2万,和1299元的发售价相比涨了15倍,且显示这款鞋“最近购买”61310人次。
宿仁告诉开菠萝财经,这些限量款球鞋拥有这样高的成交人次不难理解,炒党有多种给交易次数注水的方式,“比如多次重复下单、多次倒手,目的都是把价格炒高”。
除了炒鞋党,炒娃党也盯上了得物。
有潮玩卖家曾告诉开菠萝财经,泡泡玛特MEGA系列“Molly1000%地球的女儿”,原价4999元,得物标价一度高达8万元。如今该款已被下架,但今年新发布的““Molly400%地球的女儿”,原价999元,如今售价涨了10倍达9599元,9月3日的成交价达到过12999元;另一款“Mollyx海绵宝宝1000%”标价也超过2万,比起4999元的价格翻了5倍,9月5日的成交价达到过23999元。
更夸张的是,[emailprotected]
BRICK积木熊等潮玩届的OG(元老),在得物的标价更高。其中2019年发售的一款倍成为“[emailprotected]
2G空山基,平台标注的发售价为8800元,目前售价已经超过17万,与奢侈品无异。
在得物销售潮流品的职业卖家OV对开菠萝财经表示,一方面,因为潮玩不是必需品,属于小圈子,得物对潮玩的鉴定还在培养期;另一方面,以熊为例,它属于非标艺术品,有‘出厂瑕疵’的概率大于鞋。“结果是潮玩的交易成功率没有潮鞋高,经常是发货十只给买家,被退回来五六只。”
潮玩看起来流通性和交易成功率不及潮鞋,但胜在溢价高。因此在得物上炒潮玩的人并不在少数,秀开箱的买家发布的帖子也更为精致和详细。
得物用户的“凡尔赛秀收藏”
不少用户和职业卖家都表示,前有炒鞋党,现有炒娃党,得物上的“黄牛风气”愈来愈盛。而一些圈内玩家在互联网平台上发布的“炒鞋赚钱”的教程,也持续吸引着散户卖家的涌入。
得物上的“天价”,
是怎么炒起来的?
得物发展成“炒党”聚集地,是消费者、品牌、卖家、交易平台等多方***达成平衡的结果。
品牌方通过附加品牌故事、设计稀有款式、限时限量销售、明星同款等方式人为制造稀缺感,激发用户的收集欲、攀比欲和炫耀欲从而进行购买,职业炒货党看到商机涌入,平台提供定价、交易的渠道,炒鞋和炒娃闭环就形成了。
其中直接参与定价的卖家,则扮演着“推高价格”的关键角色。
OV称,有人力财力的炒党卖家是少数,得物上存在着相当数量的散户卖家,这些散户们有自己的“炒价”方式。
一种是刷销量。有些卖家为了提升交易量和交易价格,会在商品挂上平台后,立刻用小号下单,半小时内再取消。OV解释道,如果一个账号重复操作5笔订单后,会被系统判定违规,封锁24小时,所以卖家往往会准备十几个手机账号进行刷单,核心目的是炒高商品的热度,利用买家的从众心理,促进交易。
另一种方式是,囤货的卖家故意把价格标高,目的是抬高市场价格。正如得物在发布的声明所说,一些非常规的高价链接其实没有真实的成交。但OV表示,这样的行为有时相当于“自杀”,可能会被平台直接封链接和账号。
“全是泡沫。”一位知乎用户总结道,原来用得物是因为它比其他平台价格低,信息更公开透明,现在全是“鞋贩子”扫货囤货,然后互相倒卖和抱团,把价格炒上去,大规模溢价。
得物平台名目繁多的抽成和严苛的鉴定规则,也被认为间接拉高了商品价格,助长了炒货风气。
从小麦提供的截图看,个人卖家每卖出去一双鞋,平台会抽取五项费用,分别是技术服务费、转账手续费、查验费、鉴别费和包装服务费。一双1019元的鞋子,得物将在交易过程中抽取近100元。
同时,得物的瑕疵鉴别在不少卖家看来非常严苛。“肉眼看不到的瑕疵也会被平台查验出来,有时鞋盒在运输过程有刮蹭和折痕,平台也会退回,卖家需要承担来回邮费。”宿仁称,“卖家为了赚更多钱,会预估这些成本,定更高的价格。”
炒鞋炒娃现象泛滥,得物冤枉吗?
得物每每被指“炒党泛滥”,公开的解释都是“价格为卖家个人设置”。得物曾表示平台是抵制和反对炒鞋的,倡导“鞋穿不炒”的理念,将一些稀缺款式的“炒高价”问题归咎于“用户个人行为”。但得物到底是否应该为“炒货现象”负责?对此,业内人士的意见不一。
“在炒鞋过程中,用户为鞋支付高溢价满足自身需求,品牌获得声量和曝光,平台收取广告费和服务费,大家各取所需。”百联智库创始人庄帅称,平台会在不违反法律法规的前提下,制定对自己******化的规则,显然“炒鞋”能让平台******化。
他提到,在得物这类自有交易平台上,价格由市场的供需关系决定,且平台的监管责任有限,因此很难去规范商品的定价。但不代表得物对规范恶意炒作、假货问题以及***用户体验方面没有义务。
另一派观点认为,平台很难完全置身事外。得物的商业模式早就注定,平台和卖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从现状看,其还没有做到宣称的“鞋穿不炒”。“平台虽然没有主动助推炒鞋,但赋予卖家‘定价自由’,同时还为交易双方提供贷款产品,以此来刺激消费。”小麦说。
得物平台上提供着一款明叫“佳物分期”的消费金融贷产品,买家可以选择开通该产品后进行3/6/12期分期付款,***额度5万元。该产品目前由360金融或分期乐提供。OV称,得物上有些小散户套着花呗、***或者借钱在买鞋,这些消费金融贷产品也在为其提供方便。
早在2019年10月时,央行上海分行就曾发文《警惕“炒鞋”热潮,防范金融***》,点名批评“毒APP”的炒鞋文化,指出第三方支付机构为其提供分期付款等加杠杆服务,助长了金融***。一个月后,毒APP发布了“鞋穿不炒”的倡议书。两个月后,毒APP正式更名为“得物”。
根据《电子商务法》的相关规定,平台应当采取必要措施,杜绝平台内经营者侵害消费者合法***,对平台内经营者尽到资质资格审核义务,对消费者尽到资金安全***义务。北京至普律师事务所主任李圣称,若平台对于虚假夸大球鞋价格或者哄抬鞋价等损害消费者合法***的行为知情仍不采取必要措施,则需要承担连带责任。
有数据显示,2019年得物APP全年GMV已经达到60亿-70亿元。截至2020年初,其月活用户数已达4000万。不过,有媒体报道,得物回应称,这只是第三方数据,并未得到官方认可。
为了获取更多新客和流量,得物开始在球鞋、潮玩品类之外,继续将经营范围扩展至整个消费领域,包括手表、数码、奢侈品等,不少新客尤其是从抖音上转化过来的新客,都是因项链、手机等SKU而来。
宿仁认为,平台此举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客户参与到***链条里来,“买的人越多,转化的可能性越高,平台的商业逻辑才成立”。
不过,拓展品类后的得物,又将面临新的服务问题。得物APP在黑猫投诉上的被投诉量超过10万条,集中在售后赔偿、退货退款难、真假货、鉴定错误等问题上。
不少卖家的感受是,以前在得物交易,更看中圈子和调性,但现在,依然会在得物上交易,但理由只剩下一个,就是“流量大,价格能炒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