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现在的年轻人难不难伺候?
那天,我才开口说第一句话,我的两个95后同事就把我给打断了。
“诶,行了行了,天天说这些,我都听腻了。都十周年了,能不能聊点儿刺激的?”
是的,十周年了。
2013年4月28日,我以战略合作总监的身份,正式离开了工作十四年的微软,开始了我的创业之路。
一眨眼,今天(2023年4月27日),已经是十年旅程的最后一天了。
说点什么吧。可又感觉,想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用他们问我的这十个“刺激”的问题,来纪念这跌跌撞撞的十年吧。
分享给你。
“1999年加入微软,很牛吗?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说?”恬不知耻地说......可能还真的挺牛的。
但是,我还是想说,牛的不是我,而是微软这家公司。
1999年,微软刚刚在中国成立7周年。今天,微软在世界范围内有超过22万的员工。但在当年,这个数字还不到3万。甚至,我都不知道这家远在天边的公司,它的大门在哪儿。
直到后来,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进入了微软,我才知道,啊?原来微软是可以应聘的!
当时,我还在北京工作,而微软招聘的岗位工作地在上海。于是,我只能彻夜不眠地坐着哐哧哐哧的火车,赶去上海面试。
我到今天还能想起来,那天的面试,从早上的9点半,一直进行到下午的4点半。我一点东西都没吃,就一个人坐在会议室的一端。对面的面试官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换一个,就是一小时,再换一个,又是一小时。
我就在那个会议室里,整整面了6轮。
那时候我才知道,来微软面试,是个体力活。而且,我听到的问题,也是一个比一个怪。比如,井盖为什么是圆的?计算一下,上海有多少辆自行车?我的专注度,我的体能,都被拉到极限了。
我甚至来不及想,微软招的好像都不是正常人......
终于,我进入了第7轮面试,也终于可以换一个会议室了。我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我知道,最后的大boss,最终的挑战,要来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大boss,是唐骏。
又是一个小时。在整整一天的“煎熬”之后,唐骏站起来握住我的手说,恭喜你加入微软。
天啊。你能想象我当时忍不住想要大叫,又要强行保持镇定的样子吗?我一直觉得,微软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公司之一,是神一样的存在。比尔·盖茨是我的偶像,如果真的有一天能为他工作,该有多么美好。能够进入微软,能为比尔·盖茨工作的人,还不到3万。而我,就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个美梦,真的实现了。太棒了,太棒了!但是,这依然不是我一遍又一遍地说“1999年加入微软”这件事的原因。我一遍又一遍地说起这件事的原因,其实特别简单。
那就是,我总共只有2段工作经历。
1998年6月,我从南京大学毕业。毕业之后,我去到了北京,进入了一家叫做北京长天的软件公司工作。1999年,我加入了微软。再然后,我就辞职创业去了。
所以,但凡是需要提到工作经历、管理方法、团队协作等等和工作相关的事的时候,我几乎不得不提到微软。有大量的知识,都是我在微软学到的。
我总不能说“我在一家很神秘的公司学到了......”吧。
如果,我还能有一些在不同公司工作、学习的经历,我也同样会说,我在这家公司,学到了一件事,在那家公司,我们是这么来做的。
是的。真的就这么简单。
“你在微软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让你觉得,我简直就是个菜鸟?”
真的,那简直太多了。
小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成绩还算是不错的了。初中之前,我从来没有拿过满分以外的分数。小学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拿各种竞赛的奖项了,还拿到过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1985年,邓公说,学电脑要从娃娃抓起。我不是那个娃娃,但我确实是那第一批学电脑的娃娃中的一个。高考那年,我拿到了622分的成绩,进入了我梦寐以求的南京大学。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算是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但进了微软,我才发现,就这,真的别提了。
随手一抓,都是大神。就比如,有一位我非常尊敬的朋友,他是河南省的高考状元。而他的太太,是河南省的高考探花。他们两个人,双双加入了微软。光是他们,就足够对我形成降维打击了。
还有还有,还有那个“睡神”,郭同学。
早在学生时代,我认识了一位非常厉害的大神,包同学。包同学有多厉害呢?江苏省,不敢说是全国高考最难的省,起码也是最难之一。为了考上同一所大学,江苏人需要600多分,而北京只需要400多分。而我的母校南京一中,又是江苏最好的中学之一。这所学校的普通学生,放在江苏的其它学校,都是学霸。
而包同学,是我这一届南京一中的高考状元。
高考之后,包同学和我一样,进入了南京大学。不同的是,我去了数学系,而包同学去了计算机系。
但就是这样一位极其优秀的包同学,上了大学之后,同样也会遇上不会做的题。那怎么办?咣咣咣,敲敲上铺的床板,问他上铺那位每天都不去上课,每天都睡不醒的,郭同学。
是的。就是“睡神”,郭同学。郭同学有多厉害呢?他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题,慢悠悠地说了两句话,包同学立马就明白了。毕业之后,郭同学也进入了微软。你知道,微软的考核,是打分制。20%拿4分,70%拿3.0分、3.5分,10%拿2.5分。而郭同学呢?动不动就拿4.5分。因为4.0分,根本就证明不了他的优秀。
什么?5分?这个5分,就是摆着看看的。5分,意味着完美。可是这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
直到,我遇到了谢同学。
谢同学,真的拿到了5分。
你能想象吗?他的老板,为了给他打下这个分数,需要顶住多大的压力。他要挑战微软的考核制度,让微软给一名员工破格打下5分。他要一路层层上报,报到比尔·盖茨这个位置为止。他要和一个又一个人解释谢同学真的拥有在全球范围内都难以匹敌的优秀,打4.5分,真的太保守了,简直是在侮辱他。
最终,谢同学不仅拿到了5分,还和比尔·盖茨一起吃了一顿饭。
真羡慕啊。谢同学,简直就是“天花板”一样的人物。
但是很快,我又被打脸了。还有13岁读大学的沈同学,还有11岁读大学的张同学。他们就和那些奥数冠军、高考状元、科技发明奖得主“混在一起”。和他们交谈,你只能感受到的就只有四个字,深不可测。
更不要说,像是研究院这样的地方了。那些科学家们,研究的是一滴水、一粒小石子落到水里激起的波纹,该怎么用函数来描述。他们不研究任何具体的代码、产品,只研究一些未来30年会用到的科技。我要是去了研究院,可能唯一能应聘的工作,就是扫地了。
就这样,我是被人一路吊打着过来的。
但是,我其实觉得,这种“吊打”,是一种幸运。这个巨大的、优秀的、包裹着我的“场”,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天花板”。
优秀,根本就没有极限。
“那既然微软这么好,你干嘛还要走?是不是混不下去了?”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总结的话,那可能是:
要是再不走,我可能永远都迈不出这一步了。
加入微软之后,我特别开心。但我必须坦诚地说,进入微软之后,我是有私心的。
我只在这里干两年,就两年。我要用两年的时间,把微软所有能学走的东西,统统学走。学完之后,我就走,去轰轰烈烈地干一场大事业。
但是,等真的干满两年之后,我才发现,天啊。两年,根本就学不完。这家公司,这么大。身边的人,这么强。能学的东西,这么多。两年,根本就不够。起码要再给我三年。
就这样,我想着想着,学着学着,就在微软干满了5年。
你知道的,5年,是一个很重要的心理关口。总有那么一些时刻,可能是在看大海的时候,可能是在熬夜的时候,可能是在吹冷风的时候,你会突然想到,我竟然在一家公司干了5年。我都没有留意过,这5年的时光,就这样飞走了。
然后,你的大脑就会很自然地转入下一个话题。那,我以后要去干什么呀?我真的还喜欢这份工作吗?我是不是该走了?
紧接着,你会想起所有你已经拥有的东西。薪水,光环,职位,平台,伙伴。要是走了,这些东西可就都没了。
唉,算了算了,别想了。
于是,我又在微软干了两年。我发现,我根本就没有勇气离开微软,没有勇气放下这一切,甚至都没有勇气面对这些问题。
就这样,我一边怂着,一边渴望着改变。但,怎么改变?我没有勇气改变公司,那我改变一下部门,总可以了吧。内部转岗,就这么办。
最后,我决定在微软内部换工作,从技术部门,跳到了市场部门。市场部门,对我的诱惑力很大。技术部门的人总是说市场部门的人太"sales",市场部门的人总是说技术部门的人太"technical",从1985年开始,我就一直和计算机打交道,我想换一换,看看自己是不是适合和外部客户沟通。
我就用这种方法,来抑制我内心中的恐惧,来告诉自己,你看,你已经改变了。
但很快,下一个心理关口,如期而至。
10年。
你知道的,站在10年这个关口,你想的问题再也不会是什么“薪水、光环、职位、平台、伙伴”,而是“我的一生,能有几个10年”。10年,我的青春,几乎都留在了这家公司。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待在这儿了?这家公司,真的愿意让我待一辈子吗?我还要不要走?我还能去哪?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开始写信,给十位我特别尊敬的朋友、前辈、老师拼命地写信。其中,还包括当时谷歌中国区的CEO,李开复老师。我告诉开复老师,我很苦恼,很困惑,很焦虑。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就这样写着写着,干着干着。一不小心,又过了4年。
坦白说,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不意外了。一不小心,一不小心,人生好像就是由一大堆一不小心组成的。我们就在这些一不小心里,度过了最好的岁月和时光。我就在这些一不小心里,一不小心地待了14年。
可能,真的要等到微软再也不需要我的时候,这趟一不小心的旅程,才会结束。
所以,我做了一个意料之中,但仍然艰难无比的决定。
离开微软。
不是因为混不下去了,也不是因为有人给了一份让我心动的offer,更不是因为有人用巨大的股份刺激我加入一个创业团队,只是因为再不走,我可能就永远都走不掉了。
我必须独立地面对这个世界,必须独立地面对我人生中的不确定性。
因为,我37岁了。
“37岁了,这个年纪出来创业,你不觉得自己太老了吗?”
如果是从成本的角度来说,37岁,确实是太老了。
在我个人看来,一生之中,有两个时间点,特别适合创业。
一个时间点,大概是在25岁左右。另一个时间点,大概是在35岁左右。
25岁的时候,你离开校园还没有多久,甚至才刚刚毕业。这个时候的你,有冲劲,有热情,有体力,对各种新鲜事物有极高的敏锐度。但是,这些都还不是最大的优势。
25岁的最大优势是,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你可能还没有买房,可能还没有结婚,要从一个城市搬到另外一个城市的时候,你是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的。天南地北,大山大河,都等着你去闯、去看。即便是一些挑战性极大、成功率极低的事,你都有资格去试一试。
但是,到了35岁,这些优势可能就都没有了。冲劲、热情、体力,都比不上25岁的人了。你可能还买了房子,结了婚,甚至还有了孩子。你可能有房贷要还,有孩子要养,有老人要孝敬。这些,都会把你拴住。
你不能轻易地说,我要离开这座城市。更不能随随便便地说,这些东西我都不想管了,我要出去折腾。
那为什么还说35岁这个时间点适合创业呢?
因为35岁,比25岁“领先”了10年。
这10年的差距,是职业化,是阅历,是管理,是一系列25岁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经历的事。而这些事,会共同组成创业的“基础成功率”。
换句话说就是,25岁创业,基础成功率相对偏低,但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以多试几次。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不行就四次,大不了就是失败,反正没什么可以失去的。35岁创业,这辈子可能最多就只能试两次了,但是基础成功率相对偏高。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很多不能失去的东西,要控制好自己的试错成本,争取一次搞定。
所以,当选择在37岁开始创业的时候,我必须要控制好成本。
于是,我给自己定了一条底线:不能把房子卖了,不能让自己饿死。
但是,到底多久干不出名堂来,才会饿死呢?我得算算。理论上来说,不饿死,起码得吃上米饭。以我的饭量,一个月大概要吃掉四五百块钱的大米。而我从微软赚到了......好!大概还够我吃上个300年。
就算失败了,我也还能再吃上个300年,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好,我决定了。
37岁,用掉我这辈子最后的那两次机会。
“创业之后,你特别喜欢说自己是前微软战略合作总监,这个名头是对你创业有什么帮助吗?”
这个名头,对我“创业”没什么帮助,但对“我”创业的帮助还是蛮大的。
因为我不是教别人“微软是怎么管理员工的”、“微软是怎么研发产品的”、“微软是怎么面对市场的”。如果我是做这些的,那“前微软战略合作总监”这个名头,才有一定的背书能力。
所以一开始,我其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经常提起这个名头。就像我前面说的那样,我只有这一段主要的工作经历。一说就是微软,一说就是微软。等到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开始刻意地避免提到微软。我会把关于微软的介绍放在我的简介的最后面,会说我曾经在一家挺大的外企干过。
为什么?
因为“微软”这个名字能带给我的东西,都不是我的。甚至,在我选择做互联网转型咨询之后,还收到过不少的反问:那微软呢?微软自己的转型就很成功吗?
我知道,我从微软学走的东西,才是我的。
有一次,还在微软的时候,我参与了一个很重要的活动。活动结束之后,我要写一份报告,寄往美国。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么重要的报告,所以我特别紧张。我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全英文的报告写完之后,用一封长长的电子邮件寄给了我的老板审阅。
果然,没过审。我的老板,在我的报告上,不停地批注,不停地反驳。这个地方,不好。那个地方,不对。他提了一大堆意见,但是,只有意见。
没办法,我只能改,一遍又一遍地改。等好不容易改完之后,我给我的老板发送了V2,也就是第二版。
然后,又被退回来了。又是一大堆批注,又是一大堆意见。
我特别气愤。唉,你直接上手改,不就完了吗?你这样没完没了地打批注,我得弄到什么时候?
但是,我能怎么办?改呗。就这样,我们你来我往,改来改去。改了多少版呢?我也记不住了,总之就是很多很多版。我从第一天的下班时间开始改,一直改到了第二天早上的七点钟,才终于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4个字:
嗯,可以了。
今天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真的特别特别感谢我当时的老板。理论上,他直接上手帮我改一遍,效率才是最高的。但他就是花了和我同样多的时间,在那儿陪着我改。为什么?因为他不可能永远都是我的老板。我只有真的错过,改过,通过过,下一次再遇上的时候,我才知道该怎么做。
能眼睁睁地看着下属把事情搞砸,才是一个真正优秀的管理者。
像这样通往“职业化”的课程,我上了整整十四年。这些知识,这些态度,这些能力,才是我真正能够带走的东西。甚至,在很多年之后,我们这些微软的“老员工”,如果遇上了曾经的老伙计,不用看脸,看他的言行举止,就能知道:嘿,你以前是不是在微软干过。
所以,我特别感激微软给我的训练。
而不是名字。
“创业之后,有没有哪个瞬间让你觉得,完了,后悔了,还不如待在微软呢。”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没有。
甚至,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对自己的某一个选择而感到后悔过。
为什么?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选择”。
如果你选了A,你就能得到选A的好处,也会得到选A的坏处。选B,也是同样的道理。
人之所以会在AB之间纠结,其实就是因为想要得到一个“完美的选择”。我只要AB的好处,不要AB的坏处。而之所以会觉得,“我那个时候要是选B就好了”,其实只是因为“我那个时候选了A”。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选了B,就会比选了A更好呢?
所以嘛,取舍取舍,舍得舍得,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心里的那一道纠结关真的过不去,那就让自己gap一下吧。
所以,离开微软之后,我选择让自己gap半年的时间,从工作的状态里抽离出来,好好体验一下生活。
从2006年开始,我就过上了频繁出差的生活。每年,我都有超过180天的差旅。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很多地方,我去到过,却根本没有时间好好玩一玩。
于是,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了一趟上海宋庆龄基金会,做志愿者。每天做一些“公益”的事儿,而不是“工作”的事儿。这样,我可以从原先那个拼了命奔跑的状态里出来。
之后,我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完成2011年的梦想。
我去了一趟青海湖,花了7天,环着青海湖骑行了三百多公里。我去了一趟北极点,在那个手机上调不出来,到了实地才能显示出来的北纬90度,插上了一根杆子,然后握着杆子,绕了一圈。我在北极点,用最小的半径,环游了世界。
嗯。这就是我一个理工男幼稚的梦想。
回来之后,我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写完了一本书,《人生,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旅行》。
所以,相信我,如果真的有什么想不清楚的,就想尽办法出去走一趟吧。
不必纠结。
“那又是在什么时候,你开始觉得,诶,我好像能弄出点名堂。”
第一天。
我特别相信一句话:创业,不是你做成了什么,而是你做对了什么。先做对,再做成。这个顺序是不能反的。
所以,在那半年的时间里,在青海湖,在北极,我一直在思考的,不是如何才能成功,而是我该去做一件什么样的事儿?怎么去做才是对的?
我一直想,一直想,有一个模糊的感觉,在我脑子里逐渐变得清晰。我赶紧拿出纸笔,记下来。最后,我给自己画了一个飞轮。
作为一名商业顾问,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核心,是声誉。但是,是什么在推动着声誉的提升?
是作品。必须要有好的作品,比如醍醐灌顶的文章,深度透彻的书籍,才能提高声誉。但是,作品又是从哪来的?
从学识里来的。纸上谈兵,那是要被人笑话的。我一定要参与到真实的商业世界里去,分析具体的情况,解决具体的问题,才能有真知灼见。那么,又是什么在推动着学识的积累?
是声誉。只有极好的声誉,才会有很多的企业,允许我陪伴,邀请我参与,让我收获到大量的实践、认知、启发。
“声誉-(+)>学识-(+)>作品-(+)>声誉”。
这就是我给自己定下的,对的,增强回路。
当画完这个飞轮之后,我的心里就有底了。我决定,只要不是推动这个飞轮的事情,我一律不做。
有一次,一位老领导给我介绍了一个客户。我很感动,但还是婉拒了。因为这位客户遇到的,是一个常见的管理问题,大多数咨询公司都能做好。这就没办法帮我提高声誉。所以,这件事,不在我的飞轮上。
再到后来,我也要求公司的每一摊业务,都要找到自己的飞轮。
比如,我们的刘润读书会,每周都会在视频号进行直播。
一个直播间,最重要的核心,是读者,是观众,是用户,是他们的数量和信任。但是,这些读者为什么要信任我呢?
因为价值。直播的时候,要把邀请来的嘉宾老师“榨干掏空”,要给读者交付出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如果要卖书,就必须是5折的作者亲笔签名书。可是,这种价值,要从哪里来呢?
出版社。出版社,你要给我推荐最优秀的作者,还要带上作者的亲笔签名书籍。可是,出版社为什么要听我们的?
因为读者。大量的读者,贡献出了自己的时间、注意力、购买力。出版社和作者,也得到了曝光,每次能卖一两千本书,甚至更多。所以,为了这些读者,出版社也愿意配合我们的一些苛刻到近乎无理的要求。
“读者-(+)>出版社-(+)>直播-(+)>读者”。
这就是我给刘润读书会定下的,对的,增强回路。
我们没有能力确保自己在未来的哪一天一定能够做成,我们只能确保自己在未来的每一天都尽可能地走在一个正确的大逻辑之上。
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瞬间能让你觉得,诶,我好像能弄出点名堂。
那就应该是在,第一天。
“辞职,创业,十年了。这十年来,你对自己的状态,还满意吗?”
满意,每一天,都很满意。
因为我终于知道,玩儿着工作,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什么意思?你可以试着给自己画一个二维四象限。横轴,叫乐趣,左边是枯燥,右边是玩儿。纵轴,叫价值,上边是工作,下边是消耗。然后,看看自己是落在了哪一个象限里。
第三象限,是枯燥地消耗。
终日无所事事,漫无目的地瞎想,索然无味,也不创造价值。这样的工作,其实完全可以不做了。
因为光阴,是最重要的。一边感叹着光阴似水,一边浪费着光阴的日子,最难熬了。
第四象限,是消耗地玩儿。
比如唱K,比如逛街,比如购物,比如刷视频。这些娱乐都很有趣,必要的放松也是需要的。但是,同样不创造价值。要是陷得太深,太久,可能还会“充满激情地躺在床上”。
比如,买了一大堆书,一翻开,永远是第一页;比如,请了一个私教,还换了一个头像,结果只是坚持了两天;再比如,付费买了一系列的课程,屏幕里的老师一说上课,就困起来了。
这么玩儿,费时,费力,费身体。那怎么办?
间歇性去第二象限,枯燥地工作,切换一下。
工作的时候,安慰着自己,坚持一下吧,大家都是这样的。忍一忍,赚到了钱,就可以去消耗地玩儿了。
娱乐的时候,怀疑着自己,怎么玩来玩去就是这些东西。我是不是老了,不爱玩儿了?
周而复始。
所以,我很庆幸,自己可能落在了第一象限,工作着玩儿。
每年,我都要走进大量的企业参访,采访,有些时候,还会给企业家、创业者、高管们做分享。往讲台上一站,可能就是四五个小时。甚至,出现过一周七天,天天九个小时的情况。
但是,我还是能每天都从床上跳起来,每天都会想着,我又可以去工作了。为什么?该不会是工作干傻了吧?很多关心我的朋友也会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连着轴地讲,不累吗?
坦白说,累的。但是,还好。
因为这份工作,是一件我喜欢做的事儿。因为这份工作,能给我想要的自由。
什么是自由?
不想工作的时候,我可以休息一下。不想见人的时候,我可以把自己关起来。不想去某个地方的时候,我可以不去。
这就是自由。
那我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再让你选一次,是留在微软打工,还是坚持要出来折腾?”
人类的基因告诉我,我早晚都是要出来创业的。
我曾经在大观学者,华东师范大学紫江特聘教授,刘擎老师的分享中,听到过这么一个词。
出走。
什么是“出走”?就是大自然其实有一套已经给定的条件,但是人类却可以“无赖”地说,嘿嘿,我不接受。
比如,农业。
阳光,温度,湿度,土地,等等等等,都是大自然给定的条件。更好的土地,培育出更好的作物。合适的季节,播下合适的种子,收获合适的果实。这些,都是万物生长的自然规律,都是悖逆不得的。最多最多,给工具做一点小小的改良。
人类说:谁说的?然后,我们有了化肥,有了大棚,有了无土培育,有了工业。
比如,环境。
森林,沙漠,山川,河流,等等等等,都是你选择不了的。靠山就是吃山,靠水就是吃水。山水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不知道。你对你的邻居不满意?那就忍着。你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去啊,我看看你能走多远。
非洲人说:哦?是吗?于是,有了亚洲人,欧洲人,美洲人。
比如,外形。
样貌,身高,五官,性别,都是爹妈给的,你也决定不了。矮一点就矮一点,没事,要做思想的巨人。丑一点就丑一点,不要紧,多读书。生男生女都一样。
医美说:不至于,不至于。接着,有不少国家的人口信息性别栏,已经不止两个选项了。
给定的条件,我可以不接受。这就是出走。
据说,基因里刻着“出走”的人,大约占到了5%-6%。是这5%-6%的人,带领着人类走出了非洲。只不过,有些人走得早一些,有些人走得晚一些。
也许,我就是那一批走得晚一些的人的后代吧。
早走晚走,早晚要走。
至于打工......我想,还是算了吧。微软有那么多开挂的大神,我还是出走吧。
“现在,你也是个年近半百的人了,有什么话想对2013年的自己说吗?”
勇于选择而不后悔,随心所欲而不逾规。
前半句话,勇于选择而不后悔,说给离开微软前的刘润。
所有的选择,都是在有限信息下的一次冒险。
你无法确定,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你只能问自己,你愿不愿意为你想要的东西,期盼最美好的未来,但同时也接受可能的最差结果。
真的失败了,你会想回去吗?
流离失所了,你会后悔吗?
选择的勇气,不是来自对成功的渴求,而是来自对失败的接受。
这才是真正的勇气,真正的自由。
祝你,拥有勇气。
后半句话,随心所欲而不逾规,说给刚刚离开微软的刘润。
规,就是规律。
保持一定的阅读量,保持一定的交际圈。
好好学习,不断思考,提升自己对事物以及事物运行规律的洞察。
你的洞察越深刻,你就越可以随心所欲。
庖丁解牛,是因为他对牛的身体结构了如指掌,才能看上去游刃有余。
每一个力度、速度、角度的选择,都是对规律的遵循。
越是表面上毫不费力,越是背地里竭尽全力。
真正掌握规律,才会让你的每一个选择看上去随心所欲,而不逾规。
祝你,随心所欲。
最后的话
呼。
终于回答完了,让我喝口水。
2013年4月28日,我以战略合作总监的身份,正式离开了工作十四年的微软,开始了我的创业之路。
对的。一不小心,又十年了。
我的故事里,有迷茫,有焦虑,有愤怒,有希望。所以今天,当我再看到很多年轻人、创业者、企业家、高管脸上的焦虑时,我想,我或多或少能懂那种感觉。
因为我也曾走过那一段路,因为我也曾经是少年的模样,因为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创业者。
和你一样。